巨人这部作品的结局之所以有问题，其实不在于吃不吃妈这种细节，而是没有根据漫画自己的设定，结合艾伦这个角色的能力和性格，给出一个合理的答案。

首先，显然从设定上来看，艾伦能够在过去-现在-未来之间穿越；那么作者至少要交代一下这种穿越到底意味着什么。即：这个世界线到底是只能进行一次（即漫画里看到的整个故事，是唯一的历史，不存在重复），还是会进行无数次（这个故事会不断重复）？

1.     如果世界线只进行一次，它并没有重复

【资料图】

如果世界线只进行一次，也就意味着，这个故事里所谓的“未来”根本不存在，那么必然性既无从验证，也就无存在的必要，连论证结局必然性的可能性都不存在；于是世界线中那些来自“未来”的指引（枭，格里沙，艾伦三个人从未来传输到过去的记忆）就都是假的，是伪装成来自未来的，并引导他们做出某种选择的幻象（来自某个神秘意志，可以是怪诞虫本虫）。

那么也就是说，艾伦看到的所有的来自未来的东西都是假的（但是他被骗了，信以为真）；艾伦和吉克在路中回顾“过去”时，艾伦口遁格里沙改变其行为也是假的（因为世界线只进行一次，艾伦和吉克的世界线为真，则格里沙为假，不可能同时为真）；最后一话艾伦操控吃妈巨也是假的（艾伦和阿尔敏世界线为真，吃妈巨为假）。前面两处还可以说得通，但是第三处就很奇怪了，因为按照这种设定的话，神秘意志实际上充当了一个阴谋论的角色。如果神秘意志的目的是要靠改变众人的行为来影响世界线的走向，那么让艾伦以为吃妈巨是因为他才吃妈的，让他以为整个故事都是因为他的选择才走到这样一个结局的，让艾伦内疚并崩溃，就显得很多余；如果神秘意志的目的只是为了玩弄艾伦来获得享乐，那么他在最后就应该会揭开真相，让故事里众人（至少是读者）知道自己一直都被蒙骗了，不然这个目的本身也就不成其为目的了（但这也太恶搞了）。

无论神秘意志的目的是啥，在这种设定里，它应该都会成为最终boss，成为一个罪魁祸首；故事的主旨从更深刻的反战＆反思人类自身，滑向了幼稚的正义VS邪恶，而艾伦也在欺骗中度过了虚无的一生，变成真正的小丑。显然这个走向是不太成功的。

2.     如果世界线是不断重复的

排除掉1的可能性，那么从漫画内容来看，世界线是不断重复的。我们可以设想有两种重复方式：

(1). 第一种，世界线有很多条，彼此的重复方式是彼此独立的，像做实验一样。上一条世界线结束以后，下一条世界线开启。这种重复里，每当故事发展到一个时间终点时，整个故事就会回到起点，以完全相同的初始条件从头开始再来一遍，故事里的每个角色也全部重置一次，全部失忆，同样的情节重复不断上演；这样来设定重复方式意味着，它需要整个世界在时间上是有限的，就像一出剧目那样（多扯一句，这其实意味着，在所有的世界线所存在的那个终极的时空里，要存在一个终极意义上的观察者）；在巨人的故事里，起点就是整个巨人漫画世界的起点，终点也就是整个巨人漫画世界的终点。这种设定下，由于每一次重复互相之间都是独立的，于是艾伦其实就不仅是一个人，而是多个甚至无数个，借助进击巨和始祖巨的能力，上一个世界线的艾伦可以对下一个世界线里的进击巨持有者发送记忆。

这个设定下，只有艾伦有条件地知道世界线在不断重复，永远会有“上一次”和“下一次”；这里的特殊情之处是，他所接收到的“未来”其实是“上一次”，也就是在上一次重复里已经完成了的过去；他所能影响的“过去”其实是“下一次”，也就是在下一次重复里还处于完全开放状态的未来；也就是说，在每一次的重复里，艾伦能接收“上一次”和通知“下一次”的时间点是决定性的；在能够接收“上一次”的时间点前（获得进击巨），艾伦不会去有意识地改变世界线走向；而在能够通知“下一次”的时间点前（始祖+王血），艾伦也无法对下一次世界线施加影响；于是结果就是，在每一个世界线里艾伦，只有在拿到始祖巨人并接触王血的时刻，才通知“下一个“世界线里的自己，与此同时也才接收“上一个”世界线里的自己。（根据漫画的设定，进击巨人的持有者可以接收来自未来进击巨持有者的记忆，但是未来进击巨持有者要发出自己的记忆，还需要有始祖巨人的加持，所以历代进击巨其实只接收到来自艾伦的记忆）。这也就是说，在拿到始祖并接触王血这个时间点之后，原则上来看，上一次，这一次，下一次，三条世界线里的艾伦就可以实现记忆单向传输了。

需要注意的是，除了能够传送记忆外，按照最后一话里的内容，艾伦还可以控制下一次世界线里的无垢巨人的（控制吃妈巨吃妈）。也就是说，在觉醒能力之后，他其实可以在很大程度上改变下一次世界线里的初始条件；而这会导致下一次世界线完全不同的走向（我们甚至可以夸张点，认为他甚至可以从2000年前控制下一次世界线里的无垢巨人）。

与此同时，由于艾伦是唯一一个用自我意识会连接不同世界线的人，那么由于保留了每一次重复的记忆，也就相应地见证了每一次世界线里的痛苦。按照艾伦的人设，他肯定会想方设法来减少这种痛苦，尽可能找一个在他看来感受到的痛苦最少，最“好”的结局。因而漫画里的结局必然就是能够实现的最好的结局了。在此之后他只需要按部就班，让每一条世界线始终都朝着这个结局发展就行了。

矛盾的地方是，如果艾伦可以控制吃妈巨吃妈，那么他就可以操控不同世界线里无垢巨人。这种能力是决定性的，他完全可以选一个更好的结局（甚至让一切都不曾发生，他自己不曾出生，全世界大团结，我觉得都可以做到）。这个设定上让整个故事的结局变得非常不能自圆其说了。

去掉上面这个设定，故事其实可以有一个更合情理的走向：艾伦在觉醒后的能力有两个，一是可以修改同一个世界线里的艾族人的记忆，二是可以给下一次世界线的进击巨持有者传输记忆；历代进击巨，枭和格里沙，都能收到上一次世界线的艾伦的记忆，但是艾伦只让他们知道了一些只言片语，没有让他们更多的真相；而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让这些人过早的知道了真相，也就意味着他们也可能会改变艾伦在出生之前的世界线走向，从而导致艾伦在下一次世界线中不再能够出生，或者即使能够出生但却不能接收或者传输记忆：而这是很严重的事情，这意味着艾伦的自我意识传输链就彻底断了，意味着在下一次没有艾伦出生的那条世界线结束之后，一切实验数据全部清零，全部重新开始。所以艾伦是不会去改变世界线在艾伦获得始祖+王血之前的走向的。

但其实，我认为恰恰又可以利用这种断档的机制，让艾伦用某种方式意识到，他的不存在才是开启最好的结局的钥匙，那么他也能从这种永恒轮回中解脱出来。一个十分执着于自我意志的人，最后发现最好的结局要靠自我意志的消失来实现，也不失为一种很有禅意的立意。

(2). 第二种，世界线只有一条，但是艾伦是可以通过能力在这条世界线上穿梭。这意味着，艾伦可以通过传输记忆，影响世界线上的一个更早的时间点，以此对该时间点之后的世界线走向产生影响。这第二种方式和“世界线只进行一次并且不存在重复”的不同之处在于，艾伦在这里看到的未来都是真实的，是的确发生了的；和“世界线彼此独立地重复”的不同之处在于，艾伦至始至终只有一个，他既存在于过去，也存在于未来。从未来给过去传输记忆这件事情，会改变过去，同时也在改变未来自身；未来的艾伦影响过去的同时，自身也会受到过去被改变了这件事的影响。那么就等价于，艾伦在未来（获得始祖+王血之后）不断地改变未来自身；如此一来，和过去相比，未来的艾伦在逻辑上是优先的。

举例来说。同样是在路中艾伦和吉克回到过去的那一话，格里沙在夺取始祖时，艾伦对格里沙进行口遁。假设艾伦在这里不进行嘴遁，格里沙不夺取始祖之力，那么后面一系列的事情都不会发生，艾伦也就不会获得嘴遁的机会，结果艾伦所处于的这个“现实”（即漫画故事发生的世界线）就无法维持了，会瞬间变成另外一种“现实”，但是即便如此，艾伦自己却还是保持了自我意识的同一（不然他根本就无法在不同的“现实”之间做出比较和选择），即他的自我意识是始终超越“现实”而存在之物。

这里需要考察的，是除艾伦之外的其他人的意识是否也保持着自我意识的同一？显然是不能的，以吉克为例，如果艾伦不对格里沙进行口遁，意味着那个和艾伦在路中的吉克会发现“现实”也被改变了；艾伦每一次把记忆传输回去改变过去，就会导致一次“现实”的改变，如果其它人也能像艾伦一样，在所有“现实”之间保持自我意识的同一，那么就意味着所有人都能发现自己所处的“现实”是方生方死的，而这对于他们则肯定是不可能的。所以他们的意识不能保持自我意识的同一，即艾伦每一次输送记忆的同时，“现实”中的众人就会刷新一次，他们都和人形木偶无异，充其量只是一些看起来有心灵的机器，这样的众人又和谈被拯救呢？

只有一种解决这个矛盾的办法，既确保众人自我意识的同一，同时还让他们所处的“现实”是稳定的，然而这就是把“现实”多重化了，即虽然世界线只有一条，但是艾伦每一次传输记忆，都会让这条世界线分裂一次，艾伦作为主角，可以在不同的世界线上穿梭，但是每一个世界线里的众人，都保持着自我意识的同一性，继续地活着，每一条世界线对于艾伦来说，也都是同样真实的。既然艾伦每传输一次记忆都会导致世界线分裂，而他所处的又始终只是诸多世界线里的一条，并且其它的世界线也是完全真实的，那么艾伦的目的，就只有是通过不断尝试，选择一条让自己最不痛苦的世界线，并骗自己说只有这一条世界线是真的，让自己觉得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为了减轻自我意识中的痛苦，艾伦最后就如同活在梦境里一般；这和上一种重复方式里的艾伦，二者自我拯救的伦理姿态是一致的，走向理想结局的方式也大致相同。

结语：经过上面的分析我们就能发现，从设定来看，《巨人》这个故事的结局要合理，艾伦的目的只能是追求自我拯救；而在谏山那边，他却把艾伦刻画成了一个牺牲自己，极力要拯救同伴，最后还莫名其妙承受了很多本可以不承受痛苦的中二形象；人物动机和作者意志之间的内在不一致性，就是《巨人》这部作品结局怪异感的根本原因。